芬兰拒绝欧盟《自然恢复法》的背后

2022年欧盟提出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自然恢复法》，立法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帆风顺，直到2024年6月17日，欧盟理事会才正式通过了《自然恢复法》。然而芬兰这个一向以先进的环保理念引领世界的发达国家却持消极立场，与瑞典、意大利、荷兰等国投票反对该法案，这令全球惊诧。最近，笔者利用在芬兰研学游机会，就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入的考察，得出自己个人的思考和见解。

“宝宝纸箱”风靡世界

芬兰被誉为“千湖之国”，多年来一直是以先进的环保理念引领世界。笔者从踏乘芬兰航空公司班机起就为浓厚环保氛围怦然心动，整架大型空客飞机被刷成全白色，蓝色芬兰航空公司英文字母占据大半机身，在机场停机坪显得格外耀眼。芬兰是欧洲森林覆盖最茂密的国家，在林业和林产品的工业制造方面也积累了许多专业经验。因此，芬航为乘客提供的水杯是纸做的，提供的整套餐具是纸做的、包括西餐刀叉、勺子等，提供的饮料纯天然蓝莓汁是芬航的标配，自然也成为世界各地乘客的首选。芬兰环保目标：今天用石油制成的东西，明天都可以用木头制成！这在芬兰航空公司就得到了验证。

据不完全统计，芬兰的森林覆盖面积为2282万公顷，森林覆盖率约为80%，人均森林面积4.2公顷，森林面积居欧洲第一位、世界第二位，还有超过1200万公顷的森林被认证为有机森林。木材已被芬兰用作各种增值产品和创新型生物材料。我很早就听说过关于芬兰“宝宝纸箱”的故事。20世纪30年代，芬兰还是一个贫困的国家，婴儿死亡率非常高，每1000个婴儿中就有65个夭折。为防止交叉感染，芬兰政府规定，产妇可以领取现金补助或选择宝宝纸箱，结果95%的芬兰人都选择了宝宝纸箱。从此，婴儿死亡率开始大幅下降。自从芬兰政府送给凯特王妃宝宝纸箱后，芬兰的宝宝纸箱在全世界流行。如今，宝宝纸箱不仅是一个符号，它还象征着平等。今天的芬兰已是世界上最富裕国家之一，宝宝纸箱甚至已成为一份国礼。

爱森林胜过爱生命的国度

芬兰地处北纬60度，三分之一的面积在北极圈内。全国有岛屿17.9万个，湖泊星罗棋布，全国有湖泊18.8万个，周围布满了茂密的森林，素有“千湖之国”之称。森林是芬兰人最珍爱的自然资源，可以说，芬兰人从小就有一种森林情结。不少芬兰孩子家附近就挨着森林小径，一有空就到森林散步、玩耍。学校也会组织森林艺术实践，建立起与大自然的亲密联系。芬兰人的性格也与森林相关，纯净的绿色象征着和平与宁静，微风吹拂下的松针和落叶宛如音乐般悦耳。据说，芬兰全国共有40个国家森林公园，每月森林木材的生长量就相当于全国一年的建筑用木材量。芬兰拥有十分完善的木材加工业，凭借着各种传统的或者先进的技术手段，充分发挥木材不同的性能特点，直接运用或者将木材加工成各种型材，用于现代建筑与产品设计。在芬兰，除了住宅之外，湖边的森林度假小木屋简直是每家的标配。位于北极圈上的圣诞老人邮局每年都会收到世界各地寄来的50多万封信件。

芬兰人常喜欢说的一句话：芬兰人是爱森林胜过爱生命的人民。我国著名作家郭沫若曾在访问芬兰后，留下了对芬兰真实映照的诗句：“信是千湖国，港湾分外多，森林峰岭立，岛屿似星罗”。

首都赫尔辛基建在一个丘陵起伏的半岛上，三面环海，一面背山，岛屿似星罗。从空中俯瞰，赫尔辛基被森林所包围，森林又被大海拥抱，万塔国际机场也宛如建在森林空隙之中，可以说是城市与森林相融合的完美典范。笔者在首都赫尔辛基也仿佛是在诗意般的画丛中，市内建筑物风格独特，多用浅色花岗岩建成，故赫尔辛基有“北方洁白城市”之称。行走在赫尔辛基街头，可以发现市民注重环保的理念深入人心，整个街头到巷尾干净，没有纸屑和痰迹。在覆盖社区内的垃圾回收点都立着4至5个颜色各异的垃圾桶以便于分类。据了解，赫尔辛基建起了垃圾回收中转系统，这个系统最大的特点是实现了自动化，无须人工操作。

投票反对缘于保护生态系统成本过高

欧盟《自然恢复法》的核心目标是到2030年恢复20%的欧盟土地和海洋生态系统，并在2050年前实现所有退化生态系统的完全恢复。根据欧洲环境署的统计，欧盟只有15%的自然栖息地处于“良好”状态，而超过80%状况不佳，许多泥炭地干枯，泥炭地的恢复成为一个争议焦点。欧盟最终决定要在2030年恢复30%的干枯泥炭地，并至少让25%的泥炭地重回潮湿状态，该法还要求种植30亿棵树，让2.5万公里的河流重新流动。尽管芬兰在环保方面有着良好的记录，但对于欧盟提出的《自然恢复法》，芬兰政府却投票反对，缘由是芬兰政府认为，按照法规要求恢复自然环境的成本过高并高于大多数欧盟成员国。根据芬兰环境部的最新估计，芬兰每年执行《自然恢复法》的费用为7亿欧元。连欧洲议会议员毛里·佩卡里宁也呼吁欧盟向芬兰提供财政援助，以抵消执行《自然恢复法》的成本。他引用芬兰自然资源研究所的估算数据指出，到2050年累计需要付出130亿至190亿欧元的成本，认为“如果欧盟试图推动这样的政策，又不提供资金支持，那简直太疯狂了。”

在首都赫尔辛基街头也不时可看到反对欧盟《自然恢复法》海报。笔者通过当地华人了解到，芬兰是一个以森林和木材产业为重要经济支柱的国家。根据芬兰林业协会的数据，林业相关产业贡献了芬兰GDP的约20%，并提供了大量就业机会。芬兰政府和相关利益团体担心，一旦《自然恢复法》要求大面积恢复和保护森林，就可能限制芬兰的商业性伐木，意味着对芬兰经济造成重大影响，直接导致失业率上升、经济增长放缓。更为重要的是，森林在芬兰的文化和社会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如享誉世界的“森林桑拿屋”和“罗瓦涅米森林圣诞老人村”。许多芬兰人对森林有着深厚的情感和强烈的依赖，视其为国家身份的一部分。如果对森林进行严格的保护和限制使用，还会在农村和林业依赖型地区引发社会稳定问题。再加之，芬兰加入北约后，国家军费显著增加、财政压力陡增，因此芬兰政府投反对票也就在预料之中了。